偉人說,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。而促進人健康成長的教育事業,也同樣是要有一點精神的。
沒有一點純粹的精神,學校教育就容易走樣乃至迷失。近日有媒體報道,湖北的一所中學組織全體即將升入高三的學生補課時,重點班的教室里裝有空調,而普通班卻沒有。普通班的學生很氣憤:大家交的學費一樣多,為何受到不公平待遇,難道成績稍微差點就該受到歧視?
也許大家對這樣的新聞已經麻木了。在我們的周圍,不是一直給予學習成績好的學生許多優待乃至特權,而把考試成績差一點的學生打入冷宮嗎?生源大戰,好的高中、初中搶的是“好學生”,搶到“好學生”之后,又好中選優,分重點班、普通班,或者實驗班與非實驗班。對于重點班或以其他名義辦的重點班,集中最優秀的師資,提供最優越的條件。
這就是一種勢利。不同的學生,的確應該給予有差異的、適合的教育。對于表現卓越的學生,我們更應該打破常規滿足其學習需求,為杰出人才的成長創造良好的環境。但是,教育不是為某一群人點燃夢想,而是要給所有學生帶去希望。對于校長、教師來說,進入學校的每一個學生都是唯一的,都是同等重要的。學校可以提供合適的教育,但絕不能在學生的心里播下特權的種子。蘇霍姆林斯基說,特權思想是危險的,是毒害學生心靈的毒藥。
可惜,勢利與特權,常常彌漫在一些校園里。前段時間廈門大學食堂“為校長搞特權”的輿論風波,真相到如今也不太分明。據媒體報道:有個別受訪的廈大教職工表示,學校餐廳確存在“校長來了特別加菜”的情況,“但這不是校長本人的問題,而是餐廳希望討好領導”。“討好領導”是一些人的思維慣性,說到底就是特權思想在作怪。但如果你也想要有特權,他也想要搞特殊,社會的公正又何在呢?
不管社會風氣如何變化,如果學校教育傳遞的是公正,是平等,是做人的良知,那么我們明天的幸福就有基本的保障。令人憂慮的是,隨著經濟的發展、人們錢袋子的鼓起,以培養高人一等的社會掘金者為主要目標的“貴族學校”紛紛涌現,一些公辦學校也以鍛造新時代的精致利己主義者為榮。筆者曾經采訪一位美國華裔學者,他對我們的教育制造各種各樣“貴族”的沖動不以為然。他說,以他的觀察,恰恰相反,美國的私立學校不是要培養“貴族”,而是培養學生平等待人的心態。我們文化里有對公平的強烈渴望,但缺乏平等的精神。“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”,傳統士大夫是瞧不起“白丁”的。沒有平等的精神,我們就不可能珍視每一個人的人格、生命,學生在某些教育者眼里就有價值的不同、高下的分別。勢利的教育就這么產生了。
清除教育中的勢利、校園里的市儈氛圍,需要回歸教育的理想。7月12日,在第二屆中國南方教育高峰年會上,廣東省教育廳廳長羅偉其特意引用黑格爾的名言,“一個民族要有一些關注天空的人,他們才有希望;一個民族只是關心腳下的事,那是沒有未來的”。他呼吁教育改革必須面向未來,超越一切短視的功利主義思想。這樣的人文情懷和理想色彩,在教育行政官員中是少見的。也許有人質疑其過于浪漫。但筆者認為,近年來的教育改革,多的是冷靜的技術操作,缺乏的正是大情懷、大理想和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大氣概。因為喪失了理想的情懷和價值的追求,一些學校日益庸俗,甚至道德墮落、精神潰敗,有的縣一中變成政府的隱形“金庫”,有的一流大學辦高學費培訓班瘋狂吸金,有的大學教授成為學生眼中需要小心防范的“人獸”。“士皆知有恥,則國家永無恥矣;士不知恥,為國之大恥。”學校教育如果沒有一點形而上的追求,如果沒有一份道德精神的堅守,那么我們該如何期望年輕一代有高遠的情懷呢?
教育是需要一些理想主義的。800多年前,南宋理學家陸九淵應邀到朱熹主持的白鹿洞書院講學,開宗明義就講“君子喻于義,小人喻于利”,痛批當世學者“唯官資崇卑、祿廩厚薄是計”,呼吁年輕學生要“專志乎義而日勉焉”,以期為國為民“而不為身計”。聽講者有深受感動而“流涕”的,事后朱熹還把其講義刻于書院,激勵后學。而我們今天的教育,多的是隨波逐流,是娛樂俏皮,是精明算計,缺的正是一份莊重肅穆的心態、一種不肯阿世取容的風骨、一點“明其道不計其功”的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