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年教過的小石同學打電話告訴我,他們那屆學生要在年后聚一聚,并且希望再到原來的教室里重溫求學時光,找找當年的那份感覺。
最后,他問我:“老師,您能不能幫忙給校長說說,請學校那天能夠讓我們進到校園和教室里。”我稍作猶豫,還是答應試一試。
猶豫的原因很簡單,很多年前我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…
有些年前,我的一屆學生在寒假里小聚。
在酒店里吃過飯后,他們提出來想再到學校操場上走一走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,并帶他們到了學校門口。
沒想到,值班的老師卻不讓進,原因是校長一再交代,寒假期間不允許任何人進校園。
看到值班老師為難的樣子,我直接撥通了校長的電話,告訴校長我會全程帶著這些學生在校園里轉,并且保證不會讓他們亂動學校的一草一木。
沒有眼界的校長 別指望他對學生的終身負責…
電話的那端只有一句話,為了安全起見,假期期間一律不準外人進校園。
我據理力爭,他們不是外人,是我們學校曾經的學生。
那端又來了一句話,曾經的學生就不是現在的學生,不是現在的學生就是外人。
我直接無語。
懂事的學生不想讓我尷尬,便解圍說:“老師,我們就在門口合張影吧!”從那以后,這些學生也零星地聚過幾次,但卻再也沒有人提出過要去學校看看。
其他屆的學生,如果類似的想法,我一般也會委婉地勸他們在學校門口看看就行。
這樣做,不僅是因為我不想求人,更是因為我不想讓自己的學生知道,他們已經成了學校的外人。
但是,這一屆學生比較特殊,他們是我二十年教師生涯唯一一屆“嫡系部隊”。
在做臨時代課教師時,因為只干了一年多,帶的那屆學生自然也就未能教到底。
回到中心校,從初二接班,學生畢業后開始教初一,就是這次要聚會的這屆學生。
從他們畢業后,我就開始一直帶畢業班,直到離開這所學校。
后來,接連換了兩所學校,時間都比較短暫,再也沒有完整教過一個初一到初三的班級。
雖然猶豫,我還是想試試。
我知道,一大批成年人進到校園,確實會給學校管理帶來一定的麻煩。所以,在撥通學校現任校長的電話后,我拐了好幾個彎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。
我的預期目標不是很高,只要能夠放學生進校園,讓他們在“老教室”的外面看一眼就行。
現任校長聽完我的意思后,哈哈大笑,用一貫爽朗的語氣說:“畢業的學生能夠想起母校,還想回到學校看看,這是咱們學校的榮耀呀!只要是在這里上過一天學的人,就是咱們永遠的學生,我們一定為學生服務好。”
隨后,我們在電話里閑聊起來,他在無意中開玩笑說:“人家賣東西的都還講究售后服務,咱們培養學生的,還能比他們差!”
這個王校長,一語道破教育的玄機,也點中了當今教育的死穴。
但事實上,很多做教育的還真比不上做企業和商業的,至少他們會把服務的眼光放在售出后的幾年,有的甚至十幾年。我們呢?
有一次,我到外地一所學校講課,在回來的火車上遇到了一位校長。因為旅途遙遠,我們便聊起了教育。
他講了他們學校在本地的知名度,講了他們遠遠高于其他學校的升學率,并且頗以為豪。
我很真誠地請教成功經驗,他拿出一份學校的課程表,攤到我的面前,笑著說:“秘密都在這里!”我打開一看,確實大吃一驚。
在他們的課表上,沒有課間操,沒有課外活動時間,每一天的課時數竟然達到了十節課。
再仔細一看,這么多的課里面,沒有音樂課,沒有美術課……一切與考試無關的課都不在課表之內。
我試探著問:“怎么沒有藝術類的課呢?”
他兩手一攤,苦笑著說:“沒辦法,我也知道學生需要積淀點藝術素養,但是我們那里考核學校只看升學率,那些沒有用的課就只好取消了。”
隨后,他又遞給我一些學校的宣傳材料,在辦學理念的條目上,赫然寫著:為學生的終身發展奠基。多么絕妙的諷刺。
一個只是為了學生在校三年考試成績而惴惴不安的學校,竟然敢公然宣稱是“為學生的終身發展奠基”。
試想,一個因為擔心校園安全而把畢業生看作外人的校長,一個只盯著學生文化課成績的校長,你還期望他能夠為學生的一生著想?你還指望他帶領的學校能夠有多高的育人境界?
有眼界的校長,才有可能做出有境界的教育。這一點,我深信不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