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個地方，為什么學校之間會出現(xiàn)“檔次”，而且距離拉大，愈演愈烈？除了體制問題，還有落后的社會教育文化，還有媒體的推波助瀾。對“名校”的投入過多，“名校”無限度地利用社會資源，大批教師因為在“普通”或薄弱學校工作而失去發(fā)展的機會，他們的辛勤工作無人知曉。

《中國教育報》日前刊發(fā)了李鎮(zhèn)西的《最好的學校要招最好的學生？》一文，引發(fā)熱議。筆者覺得，這里“最好的學校”“最好的學生”的提法從俗，含糊不清，時下“最好的學生”已由考分標志了，“最好的學校”則不知如何定義。簡而言之，李鎮(zhèn)西要抨擊的是“名校掐尖現(xiàn)象”。

筆者之所以對這個話題感興趣，源于9年前的經(jīng)歷。當年圍繞名校能不能建“省招班”有過爭論，省里明確規(guī)定不準“跨境招生”，但個別學校為追求清華北大錄取數(shù)，巧立名目，搞“實驗班”“強化班”等。有校長竟在大會上說“哈佛和牛津還在全世界招生呢”，愚妄至此，幾近無藥可救。

筆者認為，用省城名校招牌誘惑外地“尖子生”，導致學生對“教育”產(chǎn)生錯誤認識，也必然擾亂招生秩序。再說，把各市“尖子生”搜羅而來，以一校之力，真的能承擔“培育創(chuàng)造型人才”的責任嗎？筆者一直在這類學校工作，可能比很多局外人更加知道深淺，于是提出，如果我們的水平與能力絕倫逸群，是否可以在全省招一批“大家都不想要的學生”，成立這樣的“省招班”“實驗班”，經(jīng)過三年教學，看看能有何“推進”，庶幾衡量一下實力。尷尬之余，大家認為不能這樣意氣用事。其實，筆者的目的不過是“將一軍”，堵教育界一些牛皮大王的嘴。名校在招生方面究竟應展示什么樣的教育姿態(tài)？在教育發(fā)展不均衡、社會教育評價文化出現(xiàn)嚴重偏向的當今，李鎮(zhèn)西老師認真嚴肅地將其當作問題公開提出以引發(fā)社會思考，也是有益的。

“擇優(yōu)錄取”的招生對遏制腐敗、實現(xiàn)形式上的基本公平，有一定作用；但社會可能會忽略問題的另一面，即“掐尖”“爭搶生源”從另一層面破壞教育平衡，敗壞教育品質(zhì)。人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(xiàn)實，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，名校都在“搶生源”，北大清華招生組都曾為爭搶生源赤膊上陣，遑論基礎教育的惡性競爭？這既說明體制機制和社會評價文化有問題，也說明所謂名校對自身教學質(zhì)量缺乏自信。

人們同樣應當關注，在一個地方，為什么學校之間會出現(xiàn)“檔次”，而且距離拉大，愈演愈烈？除了體制問題，還有落后的社會教育文化，還有媒體的推波助瀾。對“名校”的投入過多，“名校”無限度地利用社會資源，大批教師因為在“普通”或薄弱學校工作而失去發(fā)展的機會，他們的辛勤工作無人知曉。在鄉(xiāng)村學校，在聾人學校和工讀學校，筆者見過很多兢兢業(yè)業(yè)的教師，他們的工作狀態(tài)無人知曉，在教育界，他們也經(jīng)常是被遺忘的群體。在一所啟智學校，老師說，“1+1=2”，要教兩個月，而有的老師已經(jīng)在那里工作了22年！他們才是最好的學校、最好的老師，他們對生命的尊重以及在教育中表現(xiàn)出的人道精神，會讓“搶生源”的名校無地自容。

名校條件已經(jīng)很好了，就不要再哄搶高分學生了；同理，學生已經(jīng)很有實力了，是不是一定要選擇牌子最響的學校？同理，李鎮(zhèn)西如果在一所名校當上校長，他是不是仍然會堅持招收低分學生的主張？筆者不敢判斷，因為不但他代表不了學校，政府可能也不準他這么干，“群眾”也會轟他下臺。有什么樣的社會，就會有什么樣的教育。當然，這不意味著群眾的意見就能代表教育方向，任何時代，都必須辦對民族未來負責的教育。

很多城市為實現(xiàn)教育均衡，采取了一些措施。比如，南京規(guī)定名校必須招收百分之五十的“指標生”（郊縣中學達到百分之七十），把這部分招生名額分配給普通初中，遏制名校“掐尖”。十年前筆者帶高一，第一次測驗結束，問班主任，同一個班，差異何以這么大。班主任說，全班50人，只有11個是“正取”，其余多是“指標生”。這個辦法行之有效，它在檢驗學校的教學質(zhì)量。南京高中招生仍然在遵循這個制度。雖然這不過是一點點艱難的改革，也讓我們看到，只要努力，是可以有所作為的。

學校招生，是在展示教育姿態(tài)，“名校”是不是“最好的學校”，要由未來評價。